这话里真真假假，主持《追疑》这么大的项目，仗着向明和秦宏恺，季俊驰又把方志国挤兑到了一边，里面多少猫腻，自掏腰包什么的，还不是左手右手的事？当然，这种事情，都是圈内的潜规则，上面不会不知道，甚至像季俊驰这样会做人的，肯定会分润出去，绝不独占。

  詹成弘却笑了：“季总，真不是钱的问题。我也是早上才学到，现学现卖，您就随便这么一听。我卖电视剧给电视台，您和院线一起，把电影卖给观众，虽然买方不同，但咱们都是一样，真金白银投下去，靠卖影视的钱赚回来，当然，电视剧有dvd，电影有dvd、海外发行，但咱们始终还是个买卖的逻辑。但这互联网它不一样啊。”

  季俊驰凝视细听，他隐约知道自己可能大错特错。

  詹成弘：“这些视频网站现在个个不赚钱，都靠背后的资本在烧，资本也不看它们现在到底能赚多少钱，只看一项，它们的流量，就是用户，它们用户越多，资本愿意给的钱就越多，活下来的可能性才越大。现在视频网站竞争也激烈，各家都在抢流量抢用户，打得头破血流，竹子视频愿意亏钱买《幻海录》是这个缘故，它现在愿意放《真相》、不愿意撤《真相》……也是这个缘故。有钱不赚在咱们看来就是个笑话，但他们那圈子里还真是这么回事，所以，真不是价格的问题。”

  获取新用户，是现在这当口所有视频网站的血战点，就跟他们影视圈拼了命要赚钱一样，流量几乎等同于视频网站的生命线，撤《真相》是不可能撤的。

  回想为什么《真相》这么一个破烂片儿会给竹子视频带来这么多新用户……季俊驰一口血差点没呕出来：当初他季俊驰买了多少抄袭的通稿，就等同于是让《真相》附带了多少的流量……这简直就是伸脚踩《真相》，最后转了一圈，踩到了自己的脸上，自己花钱打了自己脸，还让自己下不来台。

  季俊驰不只是心凉，脸更痛。

  就在这时，季俊驰手机响了，他低头一看，樊冰。

  樊冰还能说什么，不就是网上那点破事，这当口，终于搞清楚了事情，季俊驰不想再知道自己的脸到底被自己抽得有多肿，他直接摁了电话。

  手机又响，还是樊冰，季俊驰不耐地再次挂断，他正想再请教詹成弘，结果手机再响，季俊驰不耐一看，居然是向涵晴，他顿了顿，詹成弘笑道：“肯定是急事，没事儿，季总你先接电话。”

  季俊驰道了歉出去接电话，那头向涵晴却急急问：“驰哥，你那些抄袭的通稿可以撤了吗？”

  季俊驰觉得她那边很奇怪：“晴晴，你是怎么了？”

  向涵晴很着急：“我在网上看了片子才知道，还好爸爸没看过……反正，反正驰哥，你快撤了通稿吧，都是一场误会，别让人觉得我们欺负人。”

  季俊驰苦笑，欺负人？现在还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，他们自己已经骑虎难下。但当初买通稿的事情本来也存着哄她开心的意思，她也知情，现在居然她先让自己撤通稿。哪怕知道明星在意形象，季俊驰也不甚舒服。

  季俊驰平静下来：“晴晴，现在的事情不是撤不撤通稿，而是对整个《追疑》的影响。你的意思我知道了，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。”

  向涵晴呼吸急促，她声音提高：“不，你不知道！”然后她语气转冷：“反正季总，这件事情很严重，通稿你一定要撤，别怪我没有提醒你！”

  “嘟嘟”的声音传来，季俊驰还有些怔愣。向涵晴这个态度，更像是威胁和撇清，让季俊驰更觉得冰冷。

  手机再次响起，还是樊冰。

  季俊驰皱眉接了起来，樊冰语气也不太好：“季总，如果您现在有空了，我建议您看一下各大网站的热搜和通稿评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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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凌晨那波兴奋的夜猫子逐渐抗不住睡过去，天光大亮，美美睡了一觉、准备周末起床躁的家伙们看到的是一个十分诡异的残余热度，占据各大娱乐榜单热度的两大类，小仙女新片《真相》疑似抄袭《追疑》和一堆诡异的热标题：#最适合深夜看的剧#、#安利催眠剧#、#看了保证你睡得香的剧#……

  这什么鬼！

  抗不住好奇点进去一看，纷纷卧槽，这个《真相》有毒吧！大早上的，愣是给人看精神了！实在是设定和剧情太炸裂，这多久了，大家没看过这种片子了！尤其还是国内的！昨天的弹幕已经不够看了，各大网站开始出现《真相》的专门讨论版，从女主的颜到真相小镇的真相，最后的真凶，热议不断。

  另一头，随着娱记们的起床，星寰宣发的控评也渐渐发挥威力，抄袭的话题渐渐上扬，这就让在讨论剧情的网友们十分不爽了，这会儿的人不全是《幻海录》的剧粉、颜苏苏的粉丝，还有不少路人，真心热爱悬疑的观众，直接就怼了：

  “你们《追疑》跟别人《真相》八竿子打不着，剧情各走各的，撕什么撕啊！人家碍着你们了？”

  “靠，就这两片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剧情线，你们还去起诉？这瓷儿碰得有点远吧！”

  “是不是只准你们《追疑》拍悬疑，别人拍悬疑就是抄你们？今年的m国奥s卡还是悬疑片呢，是不是也抄的你们啊？你们脸有多大啊！”

  “沉啊，有种你让我沉！沉一次我重发一次！不说别的，哪怕是预告片，人家也甩你们八条街，抄袭抄你妹！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随着太阳慢慢升高，不少火眼金睛资深瓜众也起了床，把昨天的故事线一扒，真是精彩：“哇！你们猜为什么《真相》会放这么长一段‘预告片’！各大媒体突然同时爆抄袭是在昨天晚上7：48到9：15的时间段，竹子视频首页开始推《真相》，是在9：03……这个时间点，emm……有没有让大家联想到点什么……”

  底下评论顿时真相了：“靠！《真相》昨天被骂抄袭，他们连演职人员表都短得没法儿看，肯定是个小剧组没钱买通稿！只能把自己的片子放一段到视频网站去自证清白了！”

  这种圈内撕叉，大家乐得当观众，两头欢乐地折腾，但这一次情形不太一样，《追疑》买通稿的能力太强大，全网覆盖，大家都不傻，而另一边的《真相》实在太弱小，迄今为止，除了视频网站的视频，观众讨论剧情，连句辩解也看不到；另一方面，看过《真相》的人越来越多，这么精彩的片子，水准堪比某些大名鼎鼎的悬疑，哪里像抄的？和《追疑》有半毛钱相似？还看不得观众欣赏精彩的片子了？

  瓜众们直接下场替《真相》撕回去了。

  竹子视频更是不怕事大，首页的banner图从昨天的“小仙女新作《真相》，绝对不一样的小仙女等着你！”变成了“小仙女新作《真相》，你想要的真相都在这里”，结合通稿、热搜还有大家的讨论，这个“真相”十分内涵，让瓜众们兴奋不已，觉得大家肯定真相了。

  局面一度就变得十分尴尬，抄袭的通稿继续放得越多，社交媒体上的讨论越发热烈，看《真相》和骂《追疑》的就越多。

  看了这情形，季俊驰一头一脸的汗，直骂自己蠢，刚刚都知道买通稿是在给《真相》送流量居然没反应过来，他连忙打电话给樊冰：“所有抄袭的通稿先全部停了，等我消息。”

  樊冰那头冷冷应了，现在已经是这局面，还能怎么办，不是骑虎难下，而是已经把《追疑》架上了火堆。她经验丰富，心里非常担心，晚上首映的通稿再厉害，恐怕非但不会让网上的非议平息，反倒会激起观众的逆反，万一口碑砸了，拖累票房那真是功亏一篑——樊冰这时候还不知道视频没法儿撤的事，不然她得更绝望。

  至于季俊驰，那是真的很绝望。

  现在这种情况，就算再去找秦总或者向总都没用，他们手头的资源无非就是能尽快连接到詹总这样的人，并不能逆天改命，让时间重来。

  看到季俊驰的脸色，詹成弘刚刚翻了翻微b之类的地方，大概也能猜到怎么回事。

  季俊驰毕竟是向明亲自打了电话过来的，詹成弘想了想还是道：“季总，我有一个不中听的建议，您要是觉得不合适，就当我胡说八道，您没听见就成。”

  都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，离首映只有12小时了，季俊驰哪里还有什么架子，连忙道：“詹总我现在真是没主意了！这事儿要能过，千恩万谢，别说我，向总也一定得领您的情。”

  詹成弘挥了挥手，不在意地道：“您时间也紧，我就直说了，现在《真相》挂在网上，抄袭这事儿观众不认，晚上又是《追疑》的首映，这是最大的公关危机。”

  季俊驰连连点头，詹成弘看着他微微一笑：“要我说，《追疑》和《真相》本来没什么大矛盾，你们一个大制作，一个小成本，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，《追疑》的票房肯定奔着大头去，《真相》能回本赚钱就是胜利，这压根儿也不冲突。”

  季俊驰慢慢皱眉：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  詹成弘笑道：“这人上了岁数，就总想着以和为贵。这件事儿上，季总为什么不和那边握手言和，有钱大家一起赚呢？诉讼的事，庭外和解也是为国家节约司法资源，两边再一起发个声明，说清楚抄袭就是一场误会，观众肯定也能理解。毕竟，大家的目的都是共同为我国的电影事业努力奋斗，为观众们生产好作品嘛。”

  詹成弘的话说得再动听，季俊驰心里怎么不明白，他心里现在简直一万群羊驼在狂奔，这是哪门子的握手言和？这尼玛是让他去向《真相》跪地求饶举白旗！

  发不发这个共同申明，主动权全在《真相》那边，他这不只是跪地求饶，多半还得割肉赔款。

  身为《追疑》这样大制作的执行制片人，要向那么个破烂剧组卑躬屈膝，季俊驰心里怎么咽得下这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