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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已经这般晚了,你们几个不去休息,在这聚着做什么。

  这话虽像是疑问,但从祁缪口中说出,便确乎成了长辈的训斥。

  老太爷。三人先是规规矩矩地向着祁缪行礼,他们都是被祁缪教导长大的,对着他有种近乎本能的尊敬,但此刻却并没有依言离去。

  白虎退回到了轮椅边,祁默钧伸手顺着它的毛发,倏尔抬眸语气中尽是晚辈身份的客气:老太爷说得是,如今已经夜深了--如苓,你去送老太爷休息吧。

  哎,如苓是三人之中知道事情最少的,她来到这里更多的是因为对兄长的信任。虽说她平日里在外办事,也称得上利落,但此刻真正对上祁家老爷子,到底还是虚了几分,口中喃喃地应答道:好

  可她还未能上前,便被祁缪呵斥住了,他锐利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:怎么?一个个翅膀都硬了,这是想要干什么!

  老太爷莫要生气,这时祁辞出来摆了个笑脸,手中的沉香珠串将收未收,在这僵持的气氛中,每一颗珠子拨动的声音,都分外清晰:我们不过是得了些消息,想来求个答案。

  祁缪对祁辞向来器重,但此刻即使却不见半点缓和的意思,直接武断地甩手:这里没有你们要的答案。

  我是老了,祁家上下都托给了你们,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你们折腾吧,祁缪看向轮椅上坐着的祁默钧,语气沉缓之中蕴着怒气:但我毕竟还是这祁家的家主。

  今日我便将话撂在这里,此事谁若要继续查下去,立即逐出祁家!

  说罢只见他眼眸一凝,周身的威严之气顿时翻涌而来,于半空中凝成了一独角蛟龙,盘踞于三人对侧,无声地威胁着。

  祁默钧依旧坐在轮椅上,虽然没有说些什么,可退守在他身边的白虎,却毫无惧意地上前,与高处的蛟龙遥遥相对。

  老太爷,他终于开了口,相比于祁沉笙的狠厉,身为祁家长房长孙的祁默钧多了一丝儒气,晚辈们无意与您相争。

  只是这件事,总归需要一个交代。

  祁缪神色未动,但眼眸却避闪了一下,面容依旧严肃地听祁默钧说道:沉笙需要一个交代,这些年来无辜被牵连进来的执妖与临亡者,也需要一个交代。

  近年来经我手下处理的诸事,都未曾避过您的耳目,仅斯戈尔教堂的地下,便藏匿了近百残缺的执妖,而这些执妖哪一只不是用人血人命填补出来的?

  此事是我祁家之事,但到如今,已然不只是我祁家之事了。

  祁缪的动作有些僵了,祁默钧所言之事,说到底他真的毫不关心?他虽然老了,许多事业里都甘愿退居幕后,但这次却是异常地坚定。

  他看着眼前寸步不让的三人,良久后说道:是她从小看着你们长大的。

  祁默钧扶在轮椅上的手已然叩紧,祁辞虽面上仍是那笑里藏刀的模样,却垂下了眸,如苓的眼圈也渐渐红了。

  但是他们没有退后,与祁缪无声地对峙着。

  就在这时,祁缪的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,几人随即下意识地都看去,却见身披厚衣的祁家老太太,在卓麽麽的搀扶下,走下了房前的台阶,走过主院正中的石板路,向着他们走来。

  她像是根本没有歇下过,花白的鬓发一丝不乱得配着银簪,身上的衣着整齐而庄重,像是去赴一场久违的邀约。

  你出来做什么,祁缪严肃的面容上,难得现出一丝裂痕,向着她身边的卓麽麽喝道:还不快扶老太太回房!

  可他的这些话,注定不会有什么作用了,祁家老太太只是望了他一眼,便继续与卓麽麽一起,走到了院门前。

  老太太--

  执妖白虎与蛟龙都避让开来,祁默钧、如苓与祁辞三个人掩去目光,纷纷向着祁老太太行礼。

  祁老太太点点头,像着往常一样,依次看过三个小辈,露出个慈和的笑容:好,都是好孩子

  今晚的事,你们没有做错。

  你在说什么胡话!祁缪脸色更加难看,他直接来到祁家老太太身边,两人夫妻几十年来,从未在旁人面前这般失过态,但这一次他必须这么做:我再说一遍,回房去。

  祁家老太太抬眼看着他,看着这个与自己共度了几十年的男人,也许他们之间早已没有年轻时炙热的爱恋,但随着年岁的积淀,却生出了更无法割舍的情感。

  老爷,祁老太太开口,又慢慢地回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卓麽麽,最后说道:种种事情,错都在我,是该做个了结了。

  第136章 终局(十一) 我是,怀着恨意嫁到了

  我是, 怀着恨意嫁到了你们祁家。

  祁缪听着祁家老太太的话--或许此刻称她为杨玲月更好,他的目光中,那些深藏了多年的悔愧, 终于浮现而出。

  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我,说当年姐姐在的时候,我就恬不知耻地勾搭姐夫,如今把姐姐熬死了,我也终于如愿以偿了。杨玲月低下头来, 回忆着戳她脊梁骨的闲言碎语,而后定定地望向祁缪:可他们为什么,就那样轻易地放过了你呢?

  明明是你, 在去杨家提亲前,错把我当成了姐姐,再三纠缠。

  明明是你,见到了姐姐后却贪恋她的容貌, 轻而易举地移了情。

  明明是你,在我们姊妹间摇摆不定--最后还害了姐姐--

  可他们指责的,只有我而已, 杨玲月从始至终, 并没有多么激动, 只是淡淡地说着,淡淡地回忆那些陈年往事, 终是摇摇头叹了口气:不过,这些都没关系。

  我就是要嫁给你,放纵你们祁家的儿孙,看他们由着性子挥霍|淫|乐,荒唐酒色, 好容易得来几个有出息的,也都贪恋男人,断子绝孙!

  不老太爷祁缪尽管早有心理准备,却不愿朝夕相处的妻子真正走向陌生,他下意识地喃喃着,但是挡不住接下来,杨玲月更为残酷的话语。

  还有星监--你们祁家最在乎的位子,杨玲月扶着卓麽麽向前走了几步,看向祁缪身后的几个小辈,用着极尽痛恨的语气说道:就是它害死了姐姐。

  就算得不到,我也想毁掉!

  话说至此,院落中的众人,陷入了难以言说的震惊中,但谁并没有向杨玲月动手,只是不约而同地望向她,在寒冷的冬夜中,仿佛就此凝结。

  而这时,院落之外的小道上,又亮起了一盏小灯,同样的那也不是当下时兴的电灯,而是最为简单的被灯笼罩起的烛火,含着微微的暖。

  祁辞第一个转头望了过去,他看着在那只灯笼的映照下,身披黑色大衣的祁沉笙,神情肃穆地慢慢走来。

  而在他的身畔,褪去了恹恹病弱之气的汪峦,似是笼着星月的微光,出尘绝色。

  两人就这样,并肩走到了院门前,与杨玲月主仆相对而立。

  老太太,祁沉笙像是个极为恭敬的晚辈,向着杨玲月行礼,然后在她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前,沉声说道:您深恨老太爷,这恨也是应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