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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母撩人第55节(1 / 2)





  奚桓听了暗里好笑,面上作揖退出去,“我在廊下等。”

  在外头坐了一会儿,红藕椿娘点了灯笼挑挂到廊下,奚甯正好走进来,迎面见他欹在阑干上头,脑袋仰吊在外看天上,嘴里吟着,“最是兰堂初月痕,似有清梦到前生。”

  奚甯亦跟着举头望一望,见银河迢递,明月如玉,好笑着走过去,“看来翰林院倒真是个清闲衙门,你还有功夫在这里伤春感秋。”

  月亮蓦地被一张玉峰朗朗的脸遮盖,吓得奚桓打挺站起来打拱,“爹,您回来了?”

  “你问的是废话。”

  奚甯点他一点,招手叫他进了正屋,落在榻上,指给他坐。奚缎云才点上灯,瞧父子二人似有话说,便不落座,使红藕上了茶来,朝奚甯笑笑,“你想吃个什么?”

  “别麻烦,”奚甯回以温柔一眼,“随便烧个什么不费事的来就是。”

  奚缎云点点下颌,眼中幽幽蜜意,荡漾出来。奚桓看在眼里,心中已有了八/九分猜测,却闭口不提。

  待人出去,奚甯吃了半盅冰萃茶,适才说道:“周乾派人八百里急递,说是登封的事有了些眉目,他见了几位粮商,从他们口里听出来,此遭他们趁灾牟利,布阵司与府台衙门要了七成,各大粮商只分得三成,他们早已心有不满。周乾想抓着这官商间隙,插入这个口子彻查。”

  粉墙点了十几盏纱灯,烛火杳杳照着奚桓意气的笑脸,“我心知周乾必不肯辜负父亲期望,一定能在登封有一番作为。只是事情虽有了眉目,他与主事却不过是户部的小官,没有圣谕,不好插手明查。”

  “所以眼下,”奚甯放在膝上的手轮动十指,攥了一攥,“需得有人在皇上面前提一提,皇上或许肯让都察院派人去查。通政司有潘懋的人,内阁也是潘懋首揆,递上来的消息,只怕到不了皇上跟前。皇上到底不想我与潘懋面上太僵,我也不好开口。倒是你如今在翰林院当差,眼前正六品侍读昌其冲还是你原来的老师,我想,他时常在皇上跟前讲文说史,就交由你去说动他在皇上耳朵里说说这个事,你可堪此一任?”

  奚桓拔座起来打拱,添了几分郑重,“爹放心,儿子不负父命就是了。”

  二人又说一阵,始见奚缎云与红藕端饭进来,一样稀饭,几样精致小菜,一一摆在炕桌上,问了奚桓。奚桓吃过晚饭,谢辞出去,走到东厢门外,听见里头还有水声,心里一动,默然走出院去。

  正屋窗户上透出一圈淡淡游曳的烛光,奚缎云又将窗户推开,让风扑进来,取了灯罩罩了蜡烛,擎着一盏搁在榻上,为奚甯筛了一盅荷花酒,“你与桓儿说什么呢?”

  奚甯吃了,见她又执壶,便摆摆手,“说朝廷里的事。你可吃过了?”

  “我吃与绸袄早吃过了,给你烧的这几样,一直在灶上温着,就等你回来吃。从前常青做个县令,也时时不得饭吃,想你们这些大官,必定是枕稳衾温,锦衣玉食,谁知你这位内阁次辅,连饭也吃得比别个晚些,日日在内阁枵腹从公,肠胃受得住啊?”

  “倒也习惯了。”奚甯笑笑,碟子里捡了一块蒸鱼,剔了刺喂给她。

  她皱着眉摇头,“不吃了,我晚饭吃得多些。”他收回手自己吃了,她便支颐着脸笑,“你当爹的,也不留桓儿吃个饭,就使他回去了?”

  “他虽说当了官,可翰林院是个清闲衙门,还会耽搁他吃饭不成?”

  奚缎云嗔他一嗔,“你拉着他,除了讲公务,没有半点父子间的话,他没了娘,连你也不关怀他,怪道他要日日来缠他姑妈。打绸袄家来住着,他便大清早就来,夜里又来,一日三餐,几乎都是在我屋里用的。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,从小就跟绸袄的尾巴似的,缠她缠得紧呢。”言毕自顾着摇首嗟笑。

  一席话说得奚甯搁下碗来,忖了一晌,淡淡莞尔,又端起碗来,“你瞧我这儿子怎么样?”

  “什么怎么样?”

  “人品,相貌。”奚甯含笑睨她。

  奚缎云忙不迭点头,“好呀,千载难逢的一个后生。论说起来,他有你这么个爹,却从不在外仗势欺人,虽有些贪耍,也从不误正事。待家里的下人呢,也从不作威作福,待我又敬重,待绸袄……”

  说到此节,她顿住了,额心渐蹙,脸色徐徐起了些凝重的变化。奚甯也不说破,只追着问她:“待妹妹怎么样呢?你说下去。”

  “待绸袄……”蜡烛在纱罩里偏了一偏,又澄澄地亮起来。奚缎云眼色一凛,端起腰来,“你一早就看出些什么了,所以你那夜才对我说那些话,什么‘儿孙自有儿孙福’,又叫我不要操心绸袄的事情。是也不是?”

  奚甯平平一笑,拿银嵌象牙箸点点她,“有一点你可说错了,我并不是一早就知道,我也就比你早那么一点点。如今你也知道了,那你倒说说,我的儿子给你做女婿,你喜欢不喜欢?”

  奚缎云呆了又呆,心里鹘突乱跳,“给我做女婿?这要怎么给我做女婿?”回魂见他还吃呢,怄得她蹿了腰去夺他的一双箸儿,“你还吃得下呀?!这么大的事情,你个当爹的,就半点不着急?”

  “我有什么好急的呢?”奚甯白端着碗,只好搁下,“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,他们俩一处长大,那一缕情飘到这里,就缠到了这里,未必你要我学那没情肠的父母棒打鸳鸯?”

  说着,对她笑一笑,嘴角噙着淡淡苦涩,“我的儿子,我还是晓得几分的,他认准的事,别说旁人,就是皇上下旨,他也要拼死去抗。况且妹妹在单家不好,与那单煜晗也没什么情谊,反是一对怨侣,不如就给了桓儿,桓儿也能护她一辈子,你说是也不是?”

  “我的老天爷,”奚缎云搦搦腰,半个身子抵在案沿上,“你说得好不轻巧,怎么不想想,绸袄已经嫁了人,如今两个人混在一起,可是犯/奸!倘或叫单家知道,告到衙门里去,他们往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?就是单家不得知道,难不成叫他们两个一世这样不清不白的不成?”

  “你先别急,我给你说个道理,你见天在家,还不知道外头的动静。你这个单女婿,绝非善类,他现与潘懋有勾结,潘懋此人,从前姑父也是与你说过的。如今潘党成患,朝野之争已是洞若观火,倘或哪一天,潘懋父子栋折榱崩,你这位女婿说不准会治个什么罪,你就不怕牵连妹妹?”

  一番话说得奚缎云心惊肉跳,“单煜晗到底犯了什么事了?”

  “眼前还不好说,但他贿赂求官,这是不争的事。你再不防想想,他哪里来的钱贿赂讨好潘懋父子?这世道,从来有贿就有贪。我实话告诉你,如今我与潘懋已然是鼙鼓鸣战,不是他落,就是我倒。如若我倒,则是天道不公,只有他落,才是正道。到时候,凡潘懋党羽,可用之人便留用,不可用之人,都要按律追究。朝廷大事,我可不会因为单煜晗是我的妹夫,就抬手放他。所以你要好好儿想想妹妹的去留,这可不单是儿女私情那么简单。”

  沉吟半晌,流言蜚语与性命攸关在奚缎云脑子里转一转,孰轻孰重,顷刻跃然纸上,“倘或单煜晗真是你说的这么回事,什么贞洁妇德,哪里有性命重要?!能从单家及时脱身,倒真是件好事……可单家哪里是轻易就能放了绸袄的?别说如今成了婚,就是没成婚前,他们也不能够毁婚啊。”

  奚甯由她手上夺回箸儿,胸有成竹地端起碗,“这事情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了,我的儿子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。你随他去,他必然不肯辜负你的女儿。”

  奚缎云又一把将箸儿抢过来,“你也未免太自在了些。桓儿的人品,我自然是信的,可事情哪有那样简单?你这个做爹的,就不帮衬帮衬?”

  “你要我怎样帮衬?若事情闹到衙门里,我去以权压人,到底不是我为官之风。若我的儿子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斡旋平息,又如何能斡旋朝野之争?”

  见他怡然之态,奚缎云亦隐隐放了一半心,徐徐递手过去,将箸儿还给他,“我不懂这些公私相牵的许多事,我只有一句话告诉你,倘或我的绸袄有一点不好,我跟你拼命!”

  奚甯被她一震,半晌说不出话来,隔了一会儿才潺湲一笑,“我倒是头一遭见你说这么狠的话。你这人也是奇了,我一直不敢告诉你,就怕说你不通,谁知你又一说就通了。”

  奚缎云白他一眼,“我是软弱些,可我懂厉害关系。单煜晗若真出什么事,大则祸及满门,小则累及妻儿,到时候绸袄如何自保?况且看样子,绸袄在他家里,一直是难熬的,我做娘的没法子只好叫她忍耐,可如今既有别的出路,我自然想得通。”

  说着,蛾眉紧蹙,又一番愁态,“绸袄往日不与我说,是怕我为她操心,不知她背地里受了多少苦不忍叫我知道。可当娘的,她好或不好,都是要操一辈子的心。桓儿疼她,我自然是喜欢的,只是人自来把他们当姑侄看待,绸袄又是这么个境况,往后,怎么面对人言呢?”

  奚甯彻底放了饭碗,走过来搂着她密密哄一番,“是人言可畏,还是生死为大?你怕什么?不就是怕妹妹离了单家,流言说她品德败坏私行有差,她往后不好再嫁嘛。可有我的儿子给你兜着底,还怕什么?流言蜚语,不过是今朝起明朝平,人说几句,过些时有更好笑的事情出来,自然就把你这一遭事忘了,谁还记你一辈子不成?”

  细咂一番后,奚缎云抬起脸来,“我怎么觉着你是在说我们的事?”

  他笑一笑,又说了许多奚桓的好处,映着玉宇澹泞,总算把奚缎云说得愁态渐消,开始频频点头,繁星又在她眼中点亮。

  窗外星河皎洁,满月环抱,风雨湖上行来船只,灯火辉煌,照着水木清华,湑湑流光,虚无飘渺。奚桓搁下楫,提着衣摆跳下船来,走进莲花颠,见正屋外间熄了灯,只有卧房窗户上晕着光。

  他猫着脚步,踅入东厢,见花绸似刚洗完澡,正在镜前放了头发细细梳理,只穿着一件莺色短褙,碧绿的裙,鹅黄的抹胸,头发如墨泼洒了满背。他轻着步子挨进,预备吓她一吓。

  谁知花绸早在镜中瞧见了他,托着一缕发假意竖着,趁他走到背后来,冷不丁转头唬了他一声。奚桓一霎笑起来,弯下腰去亲她,“我还预备吓你一跳呢。”

  “我都瞧见你了傻子。”花绸转回去搁下篦,捡起把扇来打着,“你不是回去了嘛,怎的又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