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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好。几息后,戚白里笑了一下,他就像没看到外面跪地不起的宫女太监般,直接转身与裴如昼一起进了殿内。

  这一瞬,墨衣的皇子微微垂眸,头回如此近距离的看裴如昼。

  十五六岁的少年,哪怕眉眼再秾丽,离近了仍能看到一点点婴儿肥。裴如昼刚才生过气,脸颊还鼓鼓的。

  他的身上,满是华章宫里人没有的生气。

  裴如昼就像是一朵娇艳雍容的小牡丹,哪怕他此时还只是个小花苞,可已经能窥到未来的风采了。

  花开时节动京城。

  在戚白里的世界中,这样娇艳的小玩意只是玩物而已。

  可是今天,他竟然有些不舍得让这朵小牡丹,绽在华章宫的重重宫墙间。

  紧跟着裴如昼,那两个抱书的小太监,也哼哧哼哧的走进了殿里。

  公子,东西放哪儿呢?

  裴如昼四处看了看,直接吩咐道:把书先放在案上吧。

  这是什么?看到书案上这厚厚两摞东西,戚白里不由大吃一惊。

  我看看啊,有《焉知经》、《观绪》还有《治事广句》什么的裴如昼半点不见外的坐到了书案前,他一边整理书册一边说,既然圣上让我教殿下,那我勉强也算是殿下半个先生,你往后可得听我的话啊。

  哪怕他的年纪,比戚白里还小一点点。

  可裴如昼还是不忘在嘴巴上占一占未来皇帝的便宜。

  万一自己任教失败,戚白里还是成了暴君,那自己在他好欺负的时候,过过嘴瘾也不错嘛。

  不亏不亏。

  忙着翻书的裴如昼没有看到,此时戚白里的脸色有些奇怪。

  那双鸦黑的眸,就这样死死地盯着自己。

  裴公子为什么带这些书到扶寻宫?向来滴水不漏的戚白里,语气难得生硬了起来。

  裴如昼拿来的这些书,全都是帝王将相之道

  以为对方没读过书的裴如昼耐心解释道:《邑水峻经》直接读的话,有点难了,还是从基础开始比较好。而且殿下是皇子,又不是琴师,这些本身就是你要学的呀。

  之前你在卫国,本来就耽误了不少功课,现在可得多用点功夫,才能追上来裴如昼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,但戚白里那颗沉稳不似少年的心,却难得乱了。

  我,是皇子。

  戚白里从出生的那一刻起,便是大易的六皇子。但也从来没有人真心觉得,他是皇子。

  他是卫国皇宫里的琴师,陪卫帝宴饮玩乐。

  那个时候,没有人将他当皇子看待。

  他是大易华章宫里的笑话,供人取乐挖苦。

  这个时候,也没有人将他当皇子看待。

  只有裴如昼。

  眼前的人将帝王策论压在了琴谱之上,然后告诉戚白里这本身就是你要学的。

  在阴沟里活了十几年的少年,连自己都不想再挣扎着向上爬了。可就在他决意腐朽在这土里的时候,忽然有一道光,从缝隙里探了进来。

  他说:殿下是皇子。

  这辈子,戚白里头一回被人当皇子看待,甚至头一回被当做人看待。

  首次当先生的裴如昼无比热情、敬业,把书册整理完后,他当场就开始给戚白里上课。

  直到窗外夜色渐深,戚白里以为这一堂课就要结束的时候,裴如昼忽然来了句:不急不急,我还得留点功课给你。

  功课?

  又仔细研究了一刻钟,辛勤工作一天的裴帝师终于下班了。

  而看着那厚厚一摞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作业,戚白里忽然有些哭笑不得。

  他头疼的问题,终于从怎么活下去变成了如何应付完这些功课。

  第10章 他心乱了

  时值盛夏,凤城酷暑难当,就连皇室也耐不住炎热,离开华章宫去行宫避暑。

  裴如昼和其他世家子弟一样,骑马随行。

  木质车轮缓缓从官道碾过,留下两行若有若无的车辙印。凤车飞檐上挂着的铃铛响了起来,坐在车里的人,就在此时轻轻地掀开了车窗上那一层明黄纱帘。

  殿下,看什么呢?

  没什么。穿着杏黄长衫的人眯着眼睛笑了一下,他一边说话,一边将目光向不远处马背上的少年落去。

  他看得人就是裴如昼。

  皇家车队已经到了会胭山脚下,官道两边的树木异常茂密。阳光从空中洒落,被枝叶分割,化为一块块光斑落在地上。

  裴如昼那匹白色的西域战马,就这么踏着光斑,在林间来回穿梭。

  马背上的少年,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锦缎圆领袍,一头墨色长发,由同色缎带在脑后束成高高的马尾。稍稍一动,就像月光从九天之上倾泻而出。

  风流肆意。

  过了好一会,那马终于不情不愿地被裴如昼拽回官道。

  雪蛰,再跑我们就要离队了,裴如昼拍了拍马背,在它耳边商量似的说,等到行宫,再出来散步,你看可以吗?

  咴雪折就像听懂了裴如昼的话一样,站在原地跺了跺脚,还很不满地哼哼了两声。

  但下一刻,裴如昼不知道从哪摸两个苹果出来,趁其不备,塞到了雪蛰嘴里。

  就这么说定了!

  雪蛰:!!!

  大概是吃人嘴短,白色的战马愣了一下,用前蹄在地上刨了刨,终于不情不愿的走回了车队里。

  看到这儿,马车里的人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
  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和马讨价还价?

  羿宿,别看了,一只柔白纤长的手从旁边伸出,一把拉上了纱帘,不过是个野孩子。

  戚羿宿,当今太子的大名。

  能这样叫他,可见两人关系及其亲密。

  说话的人名叫宁从灵,此时他穿着一件水红色的宽袍,腰带不知在何时散开,胸口处大片腻白皮肤全都露了出来。

  视线稍向上移,还能看到脖颈处暧。昧的红痕。

  宁从灵明面上是太子身边的谋士,但背地里众人都知道,所谓的谋士,其实还是个男。宠。

  大易太子生性风流,这一点朝堂上的人都清楚。

  不过风流对于一个未来统治者来说,完全不算毛病。

  好好,戚羿宿笑着将视线转了回来,顺便轻轻地揉了揉宁从灵的手,动作十足暧。昧,从灵吃醋了吗?说完话,他便懒懒地靠着软榻闭上了眼睛,似乎是打算眯上一会。

  哪有?宁从灵嘴上说没,但刚才他心中的确升起了一阵危机感。

  裴家这位公子,太与众不同了。

  戚羿宿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,看惯了俗物,最爱的就是独一无二。

  宁从灵忽然上前,轻轻地吻了一下戚羿宿的眼角。

  别闹。太子皱了皱眉。

  见到戚羿宿这浑不在意的样子,宁从灵忍不住咬了咬牙,直接将话挑明了:老太后虽然一直在深宫养着不见人,但她的确是把裴如昼当做宝贝外孙看待的。殿下要是动他,太后会生气。

  戚羿宿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,明明还是那个眉目含笑的样子,但不知怎的,被他这么一看,宁从灵背后忽然一阵发寒。